02

5.
既然我已经放下，那它们也就失去了意义。
见我沉默不语，沈宸立刻变了脸色。
“这些家产中有我和阿屿的份额，你哪来的胆子随意处置？”
沈屿冷哼一声：“反正也扔了，别想着我们会重新给你买。空出的地方正好给微微当健身房。”
我笑了，曾经跪在佛前发誓要守护我一生一世的兄弟俩。
如今却任由外人霸占我的地盘，还要对我指指点点。
换作从前的我，肯定忍不住情绪崩溃。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任性，也不想解释什么。
我淡淡开口：“你们看着办吧，我什么都不带走。”
“你茶言茶语地演给谁看呢？只要你愿意跟微微道歉，我们也懒得跟你计较。”
林微微甜美地笑了。
“两位哥哥真是太疼我了。”
“不过咱们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宸哥哥不是答应带我去小花园看星星吗？”
我胸口刺痛，鼻子一阵发酸。
这小花园，是多年前阿宸承诺我的成年礼。
他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星星。
那晚他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眸光坚定：“瑶瑶，我会为你开辟一片专属的星空。”
点点星光映照着他的侧脸。
他紧握我的手，郑重承诺。
“瑶瑶，未来的每一个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要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献给你，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他确实做到了言出必行，为我制造了无数的惊喜和美好的回忆。
可惜林微微的出现，让我的美梦化为泡影。
我现在才明白......
虚幻的星光再美，终究是假的。就像那些空头支票一样的回忆，永远不会兑现。
见异思迁的男人和褪色的回忆。
我都不要了。
我转身离去，林微微却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不稳地向前倾，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尖叫：“姜瑶姐，我错了，不要打我！”
沈宸立即转身搀扶住林微微。
趁我还没站稳，重重地扇了我一巴掌。
“都被扫地出门了还不放过微微，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沈屿也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姜瑶，你真是让我恶心！”
6.
“继承了姜叔叔的家产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家门，看你还敢不敢霸凌别人！”
我的脸颊传来灼烧的疼痛，整个人天旋地转。
寒气从骨髓里渗出来，刺得我浑身发抖。
双腿一软，我重重摔在泥泞里。
沈宸这才意识到下手太重。
他神色有些慌乱。
“你...还好吗...”
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他的话。
我扯出一丝苦笑，“没关系，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哥，别被她骗了，她最会装病卖惨了。”
沈屿抬脚踹我。
“别演戏了，赶紧起来跟微微认错！”
曾经那个纯真的小男孩，确实如他所愿，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了。
可惜，那个人不再是我。
我强忍着痛意，“我问心无愧，认什么错？”
沈宸有些过意不去，拉住了要再动手的弟弟。
“算了，别管她了，我们走。”
当他伸手搂住林微微时，我瞥见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小时候他们为了救我，出车祸留下的疤痕。
我曾为此自责不已。
兄弟俩却总说：
“别自责了，我们说了，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我跪在地上，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
沈宸叹了口气。
“别难过了，我刚才下手太重了。”
“不过这事到此为止。”
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
眼前发黑之际，赶紧拨通了急救电话。
医生见我出院没几天又把自己搞成这样，着急上火。
强制我留院观察，确认无碍才放行。
临行前我想去跟同事们道别。
却发现他们都已被林微微以各种借口辞退。
那个说要把全世界的美好都送给我的沈宸。
在我住院期间不闻不问，却陪林微微在小花园看了整晚整晚的星空。
终究是，我不配。
7.
本打算解释一番，没想到竟无人在意我的去留。
现在，只剩和父亲告别这最后一件事。
就能彻底放下一切了。
等了许久，终于被特助领进办公室。
父亲连头都没抬，专注于文件。
“工作时间不要来打扰。”
“我准备订婚了。”
他抬眼看我，“选了哪个沈家小子？”
“是妈妈介绍的...”
他重新低下头，“我要出差。”
正说着，沈家兄弟不请自来。
沈屿看见我，嘲讽道：
“订婚？姜瑶，你以为这么说爸爸就会站你那边吗？”
沈宸对父亲说：“抱歉叔叔，是我没教好妹妹。”
“我和阿屿都觉得像微微这样贤淑的女孩更适合结婚。”
“婚姻大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姜瑶这孩子被惯坏了，你们不喜欢我不怪你们。”
我浑身冰凉，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为了个外人，当着我的面一起贬低我。
我强忍泪水转身离开。
刚到楼梯口，背后猛地被推了一把。
我重重摔倒在地，痛得动弹不得。
抬眼就见沈宸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沈屿揪住我的衣领，“姜瑶，快给微微道歉！”
我已决定放手离开。
他们却还要步步紧逼。
我终于崩溃大喊：
“我没做错任何事！”
话音刚落，沈宸狠狠踩上我的手。
剧痛中，记忆里他耐心教我弹古筝的画面闪过。
而此刻，他冷漠地俯视着我。
“想活命就给我长点记性。”
我蜷缩在地上。
疼痛几乎夺去意识。
望着他们身后那条承载回忆的走廊，我轻声说：
“一切两清了。”
当年雨夜相救的恩情，相伴二十载的情谊。
都已还清了。
简单处理伤口后，我毅然踏上远行的航班。
次日，我和顾家太子爷闪婚的消息占据热搜榜首。
沈家兄弟给我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
沈屿：“欲擒故纵的戏也演够了吧？一天不扮演受害者你就不舒服是吧？赶紧回来给微微道歉，这事就算了。”
沈宸：“现在为了骗人连热搜都敢买了，你怎么会堕落成这样？”
我平静地拍下结婚证，发送给他们，然后一键拉黑。
8.
我注销了社交账号，断掉所有联系方式。
“怎么不小心一点，手都骨折了，这以后怎么弹琴……”
我挤出一抹苦笑。
“就算以后不弹琴了也无所谓。”
人生路还很长，没什么值得耿耿于怀。
“妈妈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弹琴啊，每天都偷偷练到半夜，要不是有江……”
妈妈突然语塞，不再往下说。
接过手机，烦躁地删除着所有联系人。
我靠在她肩头，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小时候我喜欢古筝，却因天赋不足常常灰心丧气。
沈宸为了让我坚持，每天陪我练到深夜。
沈屿更是每天给我按摩舒缓疲劳。
那时候谁能想到。
他们会为了别的女人，推我下楼，把我的双手踩到骨折。
“都过去了。”
感情哪有什么是非对错，谁付出得多少又真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很明确感情已经不再，那就潇洒放下，情爱的失败不代表人生的结束，我的日子还长。
妈妈揉了揉我的头发。
“顾家那边等了你这么久，又为你推迟了订婚仪式，我们也不能太失礼，你准备准备，明天我带你去见顾老夫人。”
传闻顾家太子爷清冷淡漠，不近女色。
顾老夫人费尽心思，最终选中了我。
见我不说话，妈妈以为我有顾虑。
“瑶瑶，你要是觉得太快想缓一缓也没关系。”
“顾家公子我见过，才貌双全，能力出众，就算没有感情基础，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说着，妈妈又叹了口气。
我直接打断她，从衣柜里取出两条裙子。
“明天去顾老夫人那，我戴哪条好看？”
妈妈松了口气，笑道：
“蓝色那条！”
顾家在京圈，是权势滔天的家族。
妈妈还是因为和顾老夫人是旧相识，才能牵上线，要不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9.
而我和顾家太子签订婚约时，他都未曾露面。
只派人送来一纸文书。
我还是从文书上知道他的名字：顾琰。
我以为他是嫌弃我这个未婚妻，家世普通。
没想到，刚踏进门，就被顾老夫人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老夫人看着我，一口一个“孙媳妇”。
又拉着我的手，爱不释手。
“真漂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
我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谢顾老夫人夸奖，我身体不好一直养病，不然早该来拜见老夫人了。”
“身体不好啊，那是该好好养养。”
顾老夫人大手一挥，让人拿来一株千年灵芝。
又取出一块名贵项链。
上面最小的一颗宝石，都比沈家兄弟送给林微微的手表要贵重。
“这是我们顾家祖传的项链，专门传给媳妇的，以后该改口了，别叫我老夫人，要叫奶奶！”
我明白她的意思，轻声叫了一句。
顾老夫人更加欢喜，同我说起顾琰的事。
他在国内处理重要合同，在订婚前肯定回得来。
顾家也愿意给我们时间，互相了解，谈恋爱然后再结婚。
我不禁红了眼眶。
这样的尊重与宠爱，是我从小就渴望的。
也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珍惜沈家兄弟的陪伴。
曾经的我们，亲如一家人。
三人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岁月。
我本以为有二十年的情谊在，我们三人会是一辈子最好的亲人和朋友。
谁能想到，突然出现的林微微。
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把我们二十年的感情变得不堪。
那两个说要用一生守护我的人，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
我强忍着泪水，看着顾老夫人，真诚地说道：
“奶奶，我们一定好好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谢老太太喜极而泣，又拉着我说了好多体己话，才放我们回去。
我也放宽了心，跟着妈妈一起筹备婚礼。
直到那天清晨，妈妈把我从床上叫起来拍婚纱照。
我迷迷糊糊起来，被带到摄影棚，换上白色婚纱。
等了好久，没等到顾琰的出现，却看到沈家兄弟红着眼望着我。
还是沈宸率先开口。
“瑶瑶，我们错了，你赌气也有个分寸，跟哥哥回家，乖”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翘课出去玩。
联系不上我的两兄弟急得满世界找我。
我曾经相信，他们是真的在意我的安危，把我看得比他们自己还重。
可现在，他们眼里的担心、懊悔，到底还是否如初。
我声音很冷。
“你们走吧，我丈夫看到，会不高兴的。”
“姜瑶！我不跟你计较微微的事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沈宸渐渐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想跟我结婚，我娶你就是了，我会努力让你幸福，以后我们……”
我打断了沈宸的话。
“不好意思，现在只有我，和你，没有我们。”
在他们一次又一次站在别的女人那边的时候。
就该想到这一天了。
沈屿声音颤抖：“姜瑶，我们二十年相伴的情谊难道还不如一个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我看着他们通红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他们刚来姜家，红扑扑的小脸。
还有一次次为了林微微，跟我大吵特吵，面红耳赤的样子。
是啊，那些情谊，那些时光，就是在这样的永无止息地互相伤害里，消磨掉的。
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和家人，变成如今面目狰狞的样子，我的心又何尝不是撕裂般的疼痛。
见我无动于衷，沈宸不由分说地就要将我拦腰抱起。
我正要尖叫，沈宸突然被打倒在地。
我看着面前的青筋毕露的男人，轻声开口。
“顾琰？”
“是老公。”
顾琰摸摸我受伤的手，心疼地哈气。
然后冷冷地命令身后的保镖。
“把人带走。”
沈屿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喊道
“姜瑶，原来你是嫌贫爱富，踹了我转头就攀了高枝，你以为顾家瞧得起你这种浪荡的女人吗，这世界上只有我会对你好，你给我记住！”
我感觉胸口一股恶寒，那个爱我入骨，拿生命保护我的少年，居然会对他爱的女人进行如此恶毒的荡妇羞辱。
顾琰眸光幽深。
“把他们扔出去，现在。”
然后拉起我的手，抹去我眼角的泪。“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为不值得的人，掉一滴眼泪。”
“我们继续拍婚纱照吧。”
拍完照后，我累得头昏眼花。
我埋进顾琰的结实的胸膛里，听到他在耳畔坏笑撩拨：
“瑶瑶，我们会不会进度太快了？”
“我这个人比较冷，不知道该怎么……”
我轻笑着吻上他的唇，手指不听话地向下游走。
“没关系，让我教你。”
12.
那夜明月如镜，繁星隐匿。
我与顾琰，几乎整夜未眠。
时光流转，婚期渐近。
自从发生沈家兄弟的事情后，顾琰加强了对我的守护。
他每日忙于家族事务，却总会抽出时间陪伴在我身边。
我也慢慢淡忘了那些不堪的往事。
直到婚礼当天，父亲的电话打了进来。
“姜瑶，我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顾家太子爷……我无颜见你，聘礼已经让人送到了。”
“沈家兄弟和林微微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真相。爸爸对不起你，我已经断绝了与他们的所有往来，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看着手中那枚价值连城的古董项链。
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心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话只让我觉得恶心。
如今的我，早已不需要他们的怜悯。
一直默然站在身后的母亲，轻柔地为我整理头纱。
“我的瑶儿长大了。”
母亲含泪道出了一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原来林微微是父亲的私生女，但她天性愚钝，从未得到重视，连认祖归宗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你父亲见利忘义，执着于培养出色的继承人，却因林微微的平庸而失望至极。”
“他不但不肯放弃，还不顾我的反对，执意将沈家兄弟招进门，想让他们继承家业。”
“我一直不愿离婚，就是担心家产落入外人之手。”
母亲还告诉我，前些时日顾琰归国。
并非为了别事，而是为了我。
他亲自找到父亲，阐明利害。
夺回了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所以啊，顾琰确实是个有能力的男人，你能嫁给这样一个温柔又有担当的丈夫，妈妈替你高兴……”
母亲擦拭泪水，见时间已到。
牵着我的手，向婚礼现场走去。
行至半途，突然有人唤我的名字。
回头望去，竟是沈家兄弟。
不知他们如何寻到此处。
但看他们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模样，想必经历了一场恶斗。
两人一见到我，泪如雨下。
“姜瑶……我们后悔了。”
“林微微根本不是表面那般单纯，她接近我们只为钱财。我们再也不会见她了，跟我们回去好不好？”
13.
沈宸甚至直接跪在我面前。
“瑶儿，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我在这里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好不好？顾琰对你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怎么能跟我们这些年的情谊相提并论？”
他们口中的陌生人。
为我撑腰，替我出头。
给予我渴望已久的宠爱，和一个温暖幸福的归宿。
而他们呢。
把我折辱到体无完肤，甚至摧毁了我对爱情的信心。
我冷眼看着两人，揭穿真相。
“你们从不是真心爱我，过去对我的好，不过是寄人篱下时不得已的示好。”
“待你们获得权势，就迫不及待地将我踩在脚下，炫耀自己的优越。如今什么都不是了，又来摇尾乞怜。”
“可惜你们忘了，我们已经两清了。”
沈宸的泪水无声滑落。
“不是这样的，姜瑶，我始终都爱着你。”
“我只是，我只是……怕自己配不上你。”
“我们只有在林微微那里，才能找到那种优越感！”
这世间真假难辨，谁又能说得清楚。
我笑了。
“我有了顾琰的孩子。”
在兄弟俩震惊的目光中，我继续说道。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再执着于前尘往事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下次再来骚扰我，我老公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人如梦初醒，呆立当场，哑口无言。
正当我准备唤保镖将人带走时。
沈宸突然冲到我面前。
“姜瑶，我知道我们已经无可挽回，但我对你心中有愧，我亏欠你的一切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抄起路边的石块，重重砸向自己的左手。
筋骨尽裂。
母亲连忙挡在我身前，急切地说：“大喜的日子真是晦气，快把人带走！”
沈家兄弟很快被拖了下去。
地上的污迹转眼便被清理干净。
恍如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我微微一笑，戴好头纱朝礼堂走去。
14.
很快，婚礼进行曲响起，身着定制西装的顾琰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红毯。
他目光灼灼，唇角含笑，朝我伸出手。
我紧握住他温暖的掌心，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在交换完誓言戒指后，我向众人宣布了一个惊喜——我已有了身孕。
全场瞬间欢呼雀跃，顾老夫人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顾琰牵起我的手，眼眶微红。
“瑶瑶，从今往后，顾家所有的产业都交到你手中。因为，我跟你承诺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怔了怔，哽咽道：“傻瓜，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们相视一笑，十指紧扣。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幸福不在于权势与财富，而在于彼此心意相通，相守一生。
“有你相伴，便是我的余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