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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发表时间: 2024-11-11
贵妃再一次来看我时,我第一次对她开了口。

“能不能让皇上来看看我。”

我从来没求过她什么,她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她是整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却在我进宫第一天就屈尊降贵来看我。

那是她第一次见我,我却早就见过她了,在父亲书房的画像上。

我是那时候知道父亲为何专宠赵姨娘的,她们眉眼间有些相似,气质却是云泥之别。

见到贵妃真容之后我总觉得,赵姨娘和她有几分相似,是对她的侮辱。

开始我很怕她,觉得她是怕新进宫的我分走皇上的宠爱,想来害我。

9她常常差人来给我送东西,还拨了两个得力的宫女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对她放下防备。

她来看我时有时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带着笑意静静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很好看呐,眼睛好看,眉毛好看,嘴巴也好看。”

我是那时知道她和我娘是手帕之交的,难怪她对我那样好,以前许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拿出从父亲书房里偷出来的那幅画给她看,想告诉她,我好久以前就见过她了。

说起来父亲每日吃过晚饭之后都会独自进到书房,对着墙上的画睹物思人,我把它偷偷拿走了,不知他会不会急得跳脚。

贵妃接过那幅画卷缓缓打开,在看到一小部分时就控制不住地瞪大双眼。

“你娘的画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这是母亲画的?

我从来不知道母亲会画画。

贵妃指着那画右下角的一个“晴”字告诉我,母亲总会在画的右下角留下这个字,这是母亲的闺名。

“你娘的画风,我也不会认错。”

她兴致盎然地跑回自己宫里,然后拿来另一幅画。

她说那是她和我娘及笄那年我娘画的,画卷上两个如花年纪的女孩,一个坐着抚琴,一个倚栏吹笛。

贵妃指着两个女孩,告诉我她们分别是谁。

其实不必她说,我怎么会猜不出呢。

她说起那些陈年往事时,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10她告诉我,母亲从小就喜欢父亲,奈何她早先就和父亲有了婚约。

察觉到母亲的心思之后,她请求她的父亲退了婚,之后母亲顺利嫁入相府。

她也因为没了婚约,被先皇选中成了太子侧妃,彼时的太子,还是个孩童。

贵妃虚长几岁,却依旧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于是宫里盛传皇上喜欢年纪大的,妃嫔们打扮时,也尽量打扮成熟。

可看贵妃的脸,却只像是双十年华。

言行举止,更是如少女一般灵动活泼,并不像是和母亲同岁的人。

母亲的脸也耐老,看上去二十来岁,但神态上,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妇。

“那时你父亲还不是丞相呢,只有个虚衔,若不是你外公帮忙,他这辈子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可惜啊,你娘福薄,没能多做几天丞相夫人。

不过人这一辈子,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似乎也不错。”

说到这时,她皱着的眉毛又舒展开来。

她久居深宫,并不知道母亲的境况,我也无意和她说,让她难过。

“你父亲真是糊涂,怎么把你也送进来了?

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摸摸我的头,满眼怜爱。

“要是缺什么,就和我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说完,她又捋顺刚刚被她摸乱的我的头发。

她的玩心似乎被勾起来了,把我的头当成了什么玩意儿,一会弄乱,一会捋顺。

好一会她才停手。

“云舒,我给你梳一个我新学的发髻吧。”

发髻很好看,但并不适合我。

“有些老气。”

她自己评价道。

11贵妃走后两个时辰皇上就来了。

那时天刚刚黑,他就站在庭院里没有进屋,似乎没有要久留的意思。

“还知道找贵妃引荐,早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

怎么?

也想分一份恩宠?”

我上前两步跪伏在他面前,手里捧起一封密信。

“臣女有东西要给皇上。”

很快我听到信封被撕开,信被展开的声音,之后是一阵静默。

这封密信是父亲和成王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更是我的投名状。

成王不是第一次密会父亲了,但父亲一再犹豫。

他不是犹豫要不要帮成王篡位,而是犹豫自己要不要篡位。

他已经是位极人臣,就算成王上位,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他现在想要的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皇上看完信之后,轻飘飘地把它甩开。

那信擦过我的头顶落在我面前。

“你可知构陷忠良是何罪?”

皇上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这信确实是我伪造的,父亲和成王来往的密函,看完就烧了,怎会给人留下把柄?

我从小善书法,模仿父亲的字迹几乎能有十成像。

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难以分辨。

“这信是不是真迹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相信这是真迹。”

我依旧低垂着头。

“也是,丞相千金亲自检举丞相,谁会不信呢?

就算是朕,也难免被蒙蔽。”

皇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12我抬起头,这位少年君王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深沉。

“你手中可有丞相和大将军来往的证据?”

比起成王,大将军确实和父亲来往更为频繁。

父亲和成王只是虚与委蛇,和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谋事。

“皇上可明日派人来取,不过臣女想要一样东西。”

“说,除了后位,朕都可以许给你。”

我微微颔首,“臣女要一份大将军的手迹,方能成书。”

皇上有些意外,“倒是朕疏忽了,那事成之后呢?

朕可不信你无欲无求。”

我知道,要是我什么也不要,他反倒不安。

只有我有所求,他才会放心,把这当成一场明明白白的交易。

“我要相府所有人的生杀予夺之权,包括我父亲的。”

皇上更是意外,却还是答应了我。

“依你所言。”

皇上刚走一炷香的时间,大将军的折子就被送来了。

我虽没有仿过大将军的字迹,写出来却也有九分像。

皇上很满意,问我想要什么位份。

“不急,能为皇上效力,是臣女的荣幸。”

再有一个月,大将军就要出征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皇上会选在他走后对父亲下手。

其间贵妃又来过几次,只是说些琐事,再不提我的母亲。

我知道她是怕触及我的伤心事。

在她身上,我找到了母亲的感觉,我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有时她懒得出门,也会差人来叫去陪她。

我要是去了,她往往会让我留寝。

有次皇上也去了,她为了和我同宿,竟借故把皇上赶走了。

13后宫女人都期盼的恩宠,竟被她弃之如敝屣。

“你不爱皇上吗?”

我问她。

她摇摇头。

我又问:“那你爱谁?”

“难道一个女子来到世上,就必须爱上一个男子,才得圆满吗?”

“若不是家里逼迫,我倒是愿意一辈子孤身一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她是个极洒脱的女子,让我想起那个爱穿红衣的女人。

她们和母亲一点也不一样,母亲要是学得她们半分,这一生也不会这样凄苦了。

“你呢?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摇头。

“那就好。”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不像你娘就好,你是没看到你娘当年为了一个男人茶饭不思的模样。

要不是我察觉到她的心思,那我就嫁给你父亲了,这样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郁郁寡欢。”

贵妃笑着,眼角却沁出几滴泪来。

看我低头不语,她以为我是想起母亲难过。

“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吧。”

她和我讲她前一阵养的兔子下了一窝崽,小兔子十分可爱,想必烤了味道也是十分鲜美的。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的最后一件事是,我进宫好久了,问我想要什么位份,她去求求皇上。

进宫就一定得要位份吗?

我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她帮我掖了下被子,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好久,弄得我也心烦意乱睡不着。

我刚想和她说点什么,又听到旁边传来均匀地呼吸声。

14大将军出征的前一天晚上,皇上就急不可耐地找到了我。

他口述,我手书,我们配合默契得好像天生就该一起造假。

写完后,我们商量着一遍遍地改,改完新的,就把前一封信函烧掉。

等到天大亮,皇上看着手边五六张纸,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我以为他会把信拿走,但他把它们留在了我这。

“三日后我会宴请群臣,届时丞相也会来,你做好准备。”

原来他还想让我帮他演一出大戏。

三日之约很快就到了,殿内歌舞升平,美艳的胡姬在宫殿正中献舞。

我是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走进去跪下的。

一部分人震惊地看着我,另一部分人则忙着推杯换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皇上发问。

“昭仪这是做什么?”

昭仪是前天皇上才临时给我的位份,因为太仓促,我现在还是没有封号。

我想起那天皇上告诉我,他也曾问过父亲,给我怎样一个位份合适。

只要父亲开口,让我一下子升到妃位也不是不行。

可父亲对此漠不关心。

“小女能侍奉皇上已是无上荣光,没有位份也无妨。”

原来是父亲的话让皇上查了我的境况,皇上才把我扔在一旁的。

“臣妾要检举丞相大人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此话一出。

满座哗然。

一个杯子应声碎在我身侧,皇上的声音像是怒极。

“你可知构陷忠良是何罪?”

他又重复了一次那天的话。

“臣妾有证据,这是在丞相大人书房中找到的。”

我将一沓信高高举过头顶,身子却伏得更低了。

15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拿走那一沓信递给皇上。

皇上一一看过,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后他把信给了小太监,让他拿给父亲。

父亲只看完一张,便冷冷看向我,把信函全数扔到地上。

“臣冤枉。”

他把这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之后一言不发。

“朕定会还丞相一个清白,只是水落石出之前,不得不委屈丞相了。”

父亲抬眼看向皇上,似乎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父亲被收押后,朝堂一下子变了天。

和他交好的大人们,有的极力摆脱和他的关系,有的干脆称病不出。

父亲被关押的第三天,皇上给了我一壶酒。

他说只要我让父亲喝了那壶酒,他就相信我的忠心。

“皇上从前答应过我的事,可还作数?”

“自然,只是丞相的命不能留。”

我原本也没打算要留下父亲的命。

到监狱时,父亲正躺在一堆枯草之中。

他稍稍抬眼,看到我华贵的裙角时,才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拍掉头上的枯草。

“爹爹,您受苦了。”

我假惺惺地凑近牢房围栏。

他眼里满是不屑,“我真是生了一个卖父求荣的好女儿。”

“唉,以前苦日子过够了,抓到机会可不得奋力往上爬么?”

我摇摇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把毒酒端上来。

“我这个做女儿的,原本该给爹爹养老送终,可我现在身在宫中,很多事身不由己。

为您养老是不行了,送终倒还是能出一份力的。”

他大概没想到我竟想亲自送他走,情绪总算是激烈了一点。

“孽障,你竟如此阴毒。”

16“父亲当年对付把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岳父时,也没手软啊。

这大概就叫,虎父……无犬女。”

我并非不知道外公和舅舅是怎么死的,母亲也正是因为接连遭受打击,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的。

再者若不是父亲苛待母亲,赵姨娘也不敢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若不是父亲纵容赵姨娘,我娘不会那么早死。

这些仇,我都一笔笔记在心里。

“那是他该死,若不是他以权势相逼,她怎么会与我退婚?”

原来父亲一直以为,贵妃退亲是被外公逼迫的缘故。

说不定他还以为母亲也掺和了,否则他何以如此憎恶母亲。

“你当年不过是靠祖上的荫蔽混了个闲差,凭什么觉得自己比得上当初的太子,如今的圣上。”

父亲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于我用权势地位来玷污他所谓的爱情。

我看着只想发笑,或许我该给他下一剂猛药。

“贵妃娘娘同我说过,她年少时无意间遇到太子,一见倾心,从此茶饭不思,这才让她父亲退了和您的婚事。”

“你胡说!”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他站起大步走过来,却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被脚下的铁链缚住狠狠摔倒在地。

“父亲被退婚后曾去找过贵妃娘娘,娘娘当时可有半分不舍?

我是不是胡说,父亲当真不知道吗?”

他颓唐地伏在地上,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欺欺人,突然被我说破,他自然是难以接受。

17“父亲若是肯自己喝下这杯毒酒,相府中其他人还能留得一条命。

若是要借我之手,那可就难说了。”

我先是将杯里的酒倒在地上,又把壶递给他。

父亲慢慢伸出手,将那些酒一饮而尽。

之后我带着另一壶酒回了相府。

我进门时院子里跪满了人,平日里最爱出风头的赵姨娘,却缩在最后头。

我走近她时,她的儿子从嘴里伸出沾满口水的手指,拉住我的裙角。

“好看……好看……”那孩子含糊不清地夸赞着。

赵姨娘当年得偿所愿,一举得男。

但她也没能风光多久,没几年大家就发现,这孩子似乎不大聪明。

那时赵姨娘还不相信,谁要敢说一句,她就掌人家嘴。

茯苓便是第一个被掌嘴的。

可过了几年,这事也瞒不住了。

为了巩固地位,她使出各种手段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娘娘万福金安。”

这是赵姨娘第一次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倒是有些不适应。

“娘娘,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只知父亲被皇上请进宫里了,却不知道他为何迟迟不归。

“快了。”

父亲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也会找一张草席裹好他的尸体。

“娘娘,您如今富贵了,可否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您弟弟谋个职位,让他为朝廷效力。”

我笑了,一个傻子要如何为朝廷效力?

赵姨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他只是……”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七八岁了,还说不清话的傻儿子辩驳,我也懒得听她多说。

18“这是圣上赐的御酒,尝尝吧。”

赵姨娘赶紧谢恩,赔着笑脸喝了。

“这酒味道如何?”

“御赐的酒,自然是好的,多谢皇上,多谢娘娘。”

赵姨娘抹抹嘴,眼睛还盯着那酒壶,看上去是意犹未尽啊。

看来她这儿子不聪明,是随了她。

“还要?”

赵姨娘点点头,在这府中多年,她那股子小家子气还是没改。

“那便喝吧,这一壶都是你的。”

赵姨娘有些受宠若惊,又喝了一杯后还不忘为她那傻儿子也讨一杯。

“小孩子喝酒伤身。”

稚子无辜,我也不想对他痛下杀手。

赵姨娘连连称是。

我看向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茯苓。

“你一向对赵姨娘忠心耿耿,本宫便赐你殉主吧。”

茯苓吓得瘫倒在地上。

赵姨娘后知后觉,使劲扣着喉咙催吐。

还真让她吐出来了,不过我身后三个小太监拉住她,又把大半壶都灌下去了。

赵姨娘挣扎时,她的儿子就在旁边拍手笑。

“行了。”

多少要给茯苓留一点吧。

“小姐饶命啊!

看在茯苓以前照顾小姐和夫人那么多年的份上,小姐就饶了奴婢吧。”

她跪趴着行至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你不说我也记着呢,那些年你和赵姨娘暗中勾结,没少往我娘药里多加东西吧。”

我娘走的那天,管家告诉我,大夫说早在那以前,我娘就被毒药伤了根本,所以才会连一场小小的风寒都经受不住。

除了那药以外,我们的吃食都是一样的。

19茯苓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发抖。

毒酒递到她前头她也不敢接,只能再麻烦那三个太监了。

当夜大理寺传来了父亲自尽的消息。

皇上对外宣称,父亲谋逆实属无稽之谈。

只有这样,丞相府满门才能留得命在,皇上也才能实现对我的承诺。

当然,这只是次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怕大将军不敢回来,他还准备瓮中捉鳖呢。

过了几天皇上才来找我,同样带了一壶酒。

他惋惜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朕是想把你留在后宫的,只是我深知你的心计,留这样一个人在枕边风险总归是很大。”

我知晓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喝下了一杯酒。

构陷丞相,即便我贵为昭仪,也难逃一死。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在这世间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那我的生命延续下去,意义也不大了。

看着我喝完酒他摆摆手。

“出宫去吧,别死在宫里,脏了这紫禁城。”

他派了两个小太监送我,其中一个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

大概是想待我死了挖个地方把我埋了,省得吓到别人吧,还挺贴心的。

我出宫时,只拿了入宫时拿的一个沉香木匣子。

那匣子是入宫时父亲给我的,里头是母亲剩下的一点嫁妆,都是珠宝首饰。

至于其他的,当年为了帮父亲升官,都拿去打点了。

父亲当时说,我拿了这些,便和相府没什么关系了。

虽说我要死了,富贵于我如浮云,但这些东西我还是想带走。

到时候埋在我坟里,下辈子我才不愁钱花。

民间似乎是有这个说法的。

20到了城外,马车突然停了。

我探出头往外看,周围是一片荒野,看起来确实很适合竖起一座坟茔。

“奴才们只能送您到这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微微拱手。

“你们再等一会,等我毒发了挖个坑把我埋了再走吧,我给你们钱。”

我不想暴尸荒野,也不想被活埋,只好利诱他们。

那小太监笑了。

“您不会死,马车里有皇上为您准备的盘缠,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皇上说,祝您前程似锦。”

小太监说完走了。

我不用死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阴霾都被扫除,我仿佛得到了新生。

我连忙在马车里找了起来。

那些东西并不难找,就在座椅底下。

那是一整箱金子,晃得我睁不开眼。

不愧是皇上,真是大手笔。

我清点着那箱金子的数量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

是贵妃。

想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觉得该给她留点念想,就想着把那一箱珠宝留给她。

贵妃挑了一个白玉镯子,给我留了一箱银子,血亏。

“要是我同你一般年岁,现在我就撂下一切跑了。

只可惜,人无再少年啊。”

我知她是在说笑,迎合着怂恿她和我一起走。

“罢了罢了,老了,跑不动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很快马车外小太监开始催促,贵妃不得不回宫了。

我跳下马车送她,很快她的马车消失在荒原之中。

此一别,便是山高路远,相见两难了。

我想起两句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伤感之情不觉油然而生。

但当我看着眼前的美景时,又觉得豁然开朗。

我头顶是苍穹万里,脚下是荒原无际。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听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是该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