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天，不管温舒意怎么胡搅蛮缠，我还是搬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
过了几天，我去公司销假。
没想到，我的办公室里坐着顾琛。
「你怎么在这里？」
他转着椅子，眼神轻蔑，「当然是被请过来的，你的履历远远不如我，这个位置自然是由我来坐。」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愤怒去找总监。
总监一脸难色告诉我，顾琛是一个大甲方的老板举荐的，让我委屈一点先把办公室让出来。
在知道这个甲方名字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事跟温舒意脱不了干系。
「温舒意，你要不要这么狠啊？我放你们两个破镜重圆，你来让我丢饭碗？」
她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席安，我重感冒了，现在一个人在打点滴。」
我冷笑一声，「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你应该跟顾琛说。」
挂断电话，我狠狠踹了一脚楼梯间大门。
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滚了出来。
「那个，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看着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一脸尴尬地缩在门板后，我无奈地摆了摆手，「别说出去。」
后面的日子里，我手里负责的项目一个个被移交到顾琛手里。
在公司坐了几天冷板凳后，我索性提了离职。
走的那天，顾琛嬉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席哥，需要我给你介绍工作吗？」
我充耳不闻地整理着办公桌上的物品。
他撇了撇嘴，推倒了桌上的花瓶。
看着被打湿的资料，我转身揪住顾琛的衣领。
「顾琛，你是不是没被打够啊？」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不说话了。
我收回手盖好纸箱盖子，刚想走，想了想又凑到顾琛身前。
「顾琛，我和温舒意要离婚了。」
「你让她别缠着我了，快点签字。」
顾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神愤恨地盯着我。
我哼笑一声，转身离开。
一对癫公癫婆，最好锁死永远别分开。
6
走的时候有多潇洒，我找工作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更别提在整个行业大萧条时期。
最后，我索性用以前的积蓄开了一家工作室。
令人意外的是那天听到我打电话的实习生主动问我需不需要招人。
就这样，工作室有了第一位员工。
这天，我和温晴毫无形象地蹲在图纸前吃盒饭，边吃边讨论着图上那些地方需要深化。
不知不觉的，脑袋“咚”得一声撞到了一起。
我们不约而同地捂着脑袋笑了出来。
突然，一阵大力掀翻了我手里的饭盒。
「席安，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居然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看着眼前布满油污的图纸，一把火瞬间冲上了我的大脑，狠狠推了站在我身前的人。
「温舒意，你有病啊？！有病就早点找个精神病院呆着，别出来祸害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眶红了，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席安，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忙着擦图纸上的油污，看都没看她。
她眼神愤怒地看向温晴，「年轻小姑娘想走捷径，我能理解，但是插足别人的家庭，你就不怕最后身败名裂吗？」
我扔掉手里的纸巾，把温晴拉到身后，「你是在说你和顾琛吗？别自己脏就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眼眶更红了，扑过来想从我身后把温晴拉出来打她。
这一次，我更用力推开了她。
她一屁股倒在了地上，定定抬头看着我，眼泪不停地从眼睛里涌出来。
见我始终无动于衷，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席安，算你狠，离婚就离婚。」
「你别后悔！」
看着她踉跄的背影，我嗤笑一声。
后悔？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跟她结了婚。
7
和温舒意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她表情很冷。
「你要是现在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我翻着手机里的日历，头也不抬，「别忘了一个月后来这里把证领了。」
她还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听了，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正巧和抱着一束玫瑰花的顾琛擦肩而过。
他拦住我，表情得意，「听说明天你也要参加环城的招标会？」
我还没开口说话，他继续嘲讽，「就你那个小破地方，还想中标？做梦呢。」
我拍开他的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顾琛，你还有空跟我在这里扯这个，你看你的心上人眼睛都肿了。」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一片晦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屑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会议室外，我果然看见了顾琛。
这么大的走廊，他非要擦着我的肩膀挤进去，「席安，你输定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下意识地脚步顿了一下，和我错开了位置。
温晴跟在我身后，小声对着他呸了一声。
讲标结束，顾琛果然中标了。
他站起来，志得意满地站在台上和甲方负责人握手，期间还向我投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慢悠悠地整理着桌上的资料，朝他笑了笑。
他以为我怕了，笑得更得意了。
散会后，他特意绕开那些恭喜他的人，走到我身前，假惺惺地说，「环城接下来还有一个庆祝晚宴，你要不留下来参加吧，说不定你还能认识到一些人脉，你的那个小破工作室能多活点时间。」
我拦住身边一脸愤慨的温晴，在顾琛惊诧的眼神中笑着点了点头。
他一脸无趣地走了。
温晴一脸愤怒地对着他的背影说，「小人得志。」
我好笑地看着她喋喋不休地安慰我，想了想，故作高深地跟她说：「欲让人死，必先使其狂。」
8
庆祝晚宴上，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温舒意，她一身礼裙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
顾琛挽着她的手笑容满面地和一个中年男人寒暄。
那是环城的老总，当年他因为心脏骤停晕倒在路边，是当时还是实习医生的温舒意尽力心脏按压才把他救回来的。
所以，他总说让温舒意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
可温舒意总说她救人是身为医生的天职，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结果最后不还是为了顾琛几次三番用到了环球老总的恩情。
我嘲讽地笑了笑。
刚端起酒杯准备喝，一道人影蹿到了我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狼狈地喷出一口酒，「温晴，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她手忙脚乱地帮我擦掉胸前的酒渍。
我说了声没关系，然后推开她，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了小礼裙。
见我看她，她转了个圈，「好不好看啊？」
我故作迟疑地顿了顿，在她逐渐恼怒的眼神里笑着说，「好看，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温工这一身，都有豪门千金的范儿了。」
「还豪门千金，席安你哄女孩都这么俗吗？」
我偏过头，刚刚还和顾琛站在一起的温舒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看着她脸上不屑的表情，我语气平静地说：「那是，我的确是没有顾琛会哄女孩，所以我甘拜下风，把你还给他了啊，你现在干嘛还要找我这个俗人说话。」
她定定看着我，眼神执拗，「我都说了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打算带温晴去别的地方。
没想到她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还没等我甩开，主席台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选择一个有抄袭污点的设计师做项目的负责人，环城是嫌自己现在的股票太好看了吗？」
说着，还从包里掏出一叠传单撒开来。
整个会场寂静了一瞬间，随后传开阵阵窃窃私语。
顾琛愣了一瞬后，随即一脸惨白地疯狂阻止别人捡地上的传单。
我快意地看着狼狈的他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边的温舒意一脸失神地松开了我的手臂，靠在了小桌上，桌上的香槟杯倒下，酒液顺着桌布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我好心地蹲下捡起一张传单递到她的手里，「好好看看，认真看，仔细看。」
早在温舒意把顾琛的简历推给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顾琛在国外的公司竟然跟我的同学是同一家。
在同学闲聊的时候，我顺嘴提起了顾琛，结果同学冷笑了一声，说他在国外的声明可不好。
之所以回国也是因为他抄袭别人设计成果的事被拆穿，所以被开除混不下去了。
温舒意一直忘不了的初恋，居然是这样一种人。
真是讽刺。
9
温舒意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恨恨瞪着我，「你又是什么好人，不也跟别的女孩不清不白地搅和在一起。」
我被气笑了，刚想说话，温晴拿起手里的酒泼在了温舒意的脸上，「大姐，你好好洗洗嘴吧，这么臭就别出来熏人了。」
温舒意懵了一瞬间，然后朝着温晴扑过来，我拉过温晴往后躲。
她不依不饶地要过来打人，我忍无可忍地拿起手里的酒杯也泼了过去。
被连泼两杯酒的温舒意愣在了原地，一脸崩溃朝我喊，「席安，你居然护着小三。」
看着会场里的视线逐渐被吸引过来，我脸色难看地斜过身体遮住温晴的脸。
此时，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
「温医生，你说谁是小三？」
环城老总李程表情严肃地站在温舒意身旁，看上去是要帮她撑腰。
温晴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要是得罪了环城，那她就只能转行了。
温舒意显然也清楚，她恶意地笑了笑，指了指我身后的温晴说，「就是这个女孩。」
我脸色难看地看着温舒意，刚想说话，一道身影从我背后窜了出去。
「爸爸！」
温晴噘着嘴挽住李程的臂弯，声音委屈，「我就上个班，莫名其妙被人说小三。」
「明明是她自己跟那个顾琛有猫腻，还倒打一耙。」
李程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舒意一脸，「温医生，我想我们以后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温舒意脸色苍白地看着温晴，手指紧紧揪着裙摆。
这一场庆祝晚宴潦草地落幕，温晴跟着她爸爸不情不愿地走了，走之前还当着温舒意的脸跟我说，「席工，我明天会准时去上班的。」
我失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温舒意在我身后声音沙哑地说：「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她是环城的大小姐，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难道是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温舒意，我希望你能明白，离婚冷静期后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不论以后我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艰难地笑了笑，眼泪流了出来。
「席安，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我的耐心彻底告罄，转头就走，「随便你怎么想吧。」
温舒意还想跑过来拦我，但是被顾琛死死抱住，他癫狂地说，「舒意，舒意，你再帮帮我吧，你还认不认识像李程一样厉害的病人。」
在转弯出门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见温舒意崩溃地拿起酒瓶砸在了顾琛头上。
可是，这一切我都已经不再关心了。
10
晚宴会场的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一开始这件事情还没有多少人关注。
可那段时候正好遇上了一本抄袭小说被拍成电视剧的爆炸新闻。
所以，顾琛很倒霉地也被人拎出来单开一个话题。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的各个社交账号被扒了出来。
他在国外的社交媒体上最后一条动态是：初恋好像过得并不幸福，我要回国找她了，请祝福我吧。
这张截图瞬间在网上传得纷纷扬扬，大家都在感叹到底谁这么倒霉被他给盯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网上又传出了一张温舒意和顾琛站在一起的照片。
网友又沸腾了。
天呐，他初恋已婚啊，他是回国当男小三的？
这不是心外科的温医生吗？
心疼头上有点绿的那位先生……
……
我按灭不停打来八卦的电话，心气不顺地灌了一大杯水。
托温舒意的福，我大概要被人嘲笑很长一段时间了。
门铃响起，我坐在书房里安静地装死。
可和之前响几次就停止的门铃不一样，外面的人持之以恒地按了快有半个小时。
我忍无可忍地打开房门，「你到底想——」
「你怎么来了？」
看着眼前憔悴的温舒意，我皱着眉就想关门。
「席安，等一下，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维持着要关门的动作，她急忙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
「你看，这是你写的日记，你还记得吗？」
看着表皮斑驳的日记本，一阵膈应涌上我的心头。
这本日记记录的是有关于我和温舒意的事情。
在搬家的时候本来想找出来毁掉，可没想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原来被温舒意藏了起来。
「给我。」
我接过温舒意手里的日记本，然后在她充满希冀的眼神里把它狠狠撕扯开。
「席安，你干什么？」
我避开扑过来想抢我手里东西的温舒意，语气讥讽道：「这是我的东西，现在一想到它就觉得恶心。」
她呆愣地停住了动作，喃喃自语，「我们是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我刚想说话，一道身影闪进了我和温舒意中间。
温晴抱着一大堆图纸，义愤填膺地说，「你怎么还有脸找上门来，你和顾琛的事都闹得人尽皆知了，席工都已经被堵在家里好几天不能去工作室了。」
我叹了一口气，接过温晴手里的东西，把她推进家里。
「温舒意，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是在民政局，在这之前和之后都不要再见了。」
顿了顿，看着她苍白的脸，我继续说：「老实说，喜欢过你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污点一样。」
说完这句话，我就关上了门。
隔着门板，我听到了温舒意压抑着的哭泣声。
10
顾琛事件带来的影响渐渐变小，我也终于可以和温舒意去民政局彻底解除关系。
我刚打开车门，车门就被另一股力量大力关上。
「席安，我查到了，是你害我的吧。」
看着脸色扭曲疲惫的顾琛，我后退了几步。
「什么叫害？那些事有哪一件不是事实了？」
他神经质的歪了歪头，脸色涨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回来是想重新开始，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顾琛，什么叫毁了你？告诉别人你曾经做过的事就叫毁了你吗？」
「那你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不反击，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婚姻失败、事业失败的失意男人。」
「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看着他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我猝不及防地推开他，然后上车关门点火。
他锲而不舍地追在车子后面，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我没听清，也不想听。
民政局门口，温舒意戴着一个大墨镜站在那里。
我们沉默地进去，在盖章的时候，她的手突兀地伸出去按住了钢印。
「席安，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告诉我，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我都改。」
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温舒意，你让我一个人打点滴，为了别的男人打我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我拉开她挡在钢印上的手，印章顺利地盖在了离婚证上。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我以为以后就可以和温舒意和顾琛划清界限了。
没想到一出门就晦气地看到了顾琛这个疯子。
原本安静跟在我身后的温舒意越过我拉过想冲过来的顾琛，「你想干什么？」
顾琛反手把温舒意狠狠推开，「你也想害我，我让你帮我去找环城的老板求情，你为什么不去？！」
温舒意的墨镜被甩落在地上，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我要是早知道你变成了这样，死也不会再搭理你的。」
顾琛狠狠踹了她一脚，「明明是你自己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接机，还想把错推到我身上？」
看着温舒意捂住肚子表情痛苦的样子，我拉开还想踢踹的顾琛。
「席安！他有刀！」
我震惊地看着温舒意被小刀穿透的手掌，然后一脚踹开了顾琛。
医院里，我看着温舒意手上包扎的纱布，「你不应该挡的，你的手可能以后都握不了手术刀了。」
她脸色苍白地转过头，「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坦然地笑了笑，「我一开始的确是有心理负担的，我怕你因为你救了我就要求我原谅你。」
「不过，转念一想，顾琛本来就是你招惹来的，我算是无妄之灾吧。」
我无视她怔愣的样子，站起来，声音平静，「温舒意，我们以后别再见了，就算在路上遇到，也当不认识就行。」
从医院出来之后，温晴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跳到我面前。
「席工，你看上去像是顿悟了，要出家吗？」
我作势要踢她，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声音轻快，「席安，你现在单身了哦。」
「要去团建吗？庆祝工作室顺利活过一个月。」
……
团建回来后，我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之前的公司打电话来邀请我重新回去，并承诺更好的薪资待遇。
我拒绝了，之前因为温舒意医生的工作时间太不规律，我需要更多的时间照顾她的一日三餐。
而其实，我更加喜欢拼搏的感觉。
为自己喜欢的项目熬夜会让我很兴奋，跟进项目所有的流程也让我很有成就感。
总之，离婚之后，我更像是找回了本来的自己。
感觉很好。
只是，温晴老是在我耳边嘟囔顾琛和温舒意后续的事。
原来，温舒意的手真的因为顾琛的那一刀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她转到了医院的后勤部门。
本来日子也能过下去，只是顾琛不放过她。
在被关了一段时间后，他的履历更加的烂，所以只能紧紧抓住温舒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温舒意的工作自然也开展不下去了，再又一次被医院领导约谈之后，选择了辞职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前还用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对不起。
我熟练地把这个号码也拖进黑名单，她最大的对不起其实就是永远别再联系我了。
看着面前还在八卦顾琛又进监狱的温晴，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要去看电影吗？」
「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