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死后一年的祭日,是愚人节,我收到一封邀请函。
邀请我去月溪居民楼404参加追悼会。
那是闺蜜的故居,如今已是人去房空。
没品的恶作剧。
我反手想扔掉,却发现邀请函背面写着:凶手,你还藏得住吗?
荒唐。
我与维夏相识于三彩孤儿院,惺惺相惜。
尽管后来她被人收养,我们也一直有联系,更别提重逢后有多么要好。
要不是一年前她在家中意外死亡,大学毕业后我们开家理发店,能互相陪伴到老。
所以,我怎么会是凶手?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要脸用逝者做文章。
我敲击月溪居民楼404的门,三下后,门才咯吱咯吱挪动。
我小心翼翼跨入404,发现里面一片漆黑,未等我开口询问,耳边立即传来幽闷的老婆婆声。
大家好,我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阴阳师,你们可以叫我禁婆。
维夏死不瞑目,用自己下一世十年寿命换我召集你们寻找真凶。
她说,她不是意外死亡,是他杀。
而真凶就在你们四人之间。
四人?
除了我,另三位是谁?
禁婆说完,室内突地亮彻起来,伴随的还有一个不吝谩骂,且我相当熟悉的尖锐女音。
[别他娘的装神弄鬼,把我引到短命鬼的房子来干嘛,晦气!][还有死老太婆,短命鬼就是意外死亡,警察都这样说,你——][啊!!!]蓝云的话不知是触犯了维夏的亡灵还是触怒了禁婆,她的左手咔嚓一声断裂,还不停往外冒着殷殷红血。
她痛得直在地上翻滚,撕心裂肺大叫。
有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不忍,过去扶起她,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这才发现,以我们为中心,有张方桌,方桌四边都配有凳子,从中心辐射出的位置全都密密麻麻挤满了白色雏菊花。
原来,我进门后的位置早就被转移了。
此时,禁婆的声音又徐徐响起。
找不出真凶,你们都得陪葬。
这下再也没人敢质疑了。
我有些腿软,随便挑了个凳子坐下,他们也相继坐了下来。
戴眼镜的大叔提议做自我介绍,说大家都不太熟。
但其实,除了他,剩下的三人我都认识。
我左边儒雅的男子,是维夏生前的男友兼大学同学,方嘉然。
对面面容痛苦捂着左手的女子,是蓝云,孤儿院同伴兼大学同学。
而大叔,叫何笠,我在新闻上见过。
我们依着大叔自我介绍完,禁婆开口了。
你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三份悼亡词,三份悼亡词阅读完后必须找出真凶。
现在,第一份悼亡词阅读开始。
沧桑又诡异的声调充斥于房屋每个空隙,引得人神经绷紧。
我率先翻开了面前的悼亡词。
不是害怕动作慢是否会有相应的惩罚,而是我想找出凶手,为维夏报仇!
翻开悼亡词第一页,上面写着:死因,煤气中毒。
当时案情调查不公开,我只知道维夏是意外死亡,却不曾想她竟然是煤气中毒。
维夏是独居,能打开她家煤气的人就要与她相当熟悉,除了我,就是男友方嘉然。
我翻开第二页,呈现的居然是以方嘉然口吻叙述的关于他的信息。
不过,着重写的是方嘉然与另一个女孩子相恋的故事。
那个女孩子叫于念,喜欢白色曼陀罗,逝于两年前。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和维夏的死有什么关联吗?
生出疑惑,我翻开第三页,可是第三页只写了一句谚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到底有什么含义?
我合上第一份悼亡词,看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唯有大叔何笠推了推眼镜,很镇定。
他似乎一直都挺镇定的,无论是蓝云受伤,还是深陷于这场以死亡为代价的追凶游戏。
[我不是凶手。]他一开口,众人都把目光锁定他。
蓝云嗤笑了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在座的哪个人想承认自己是凶手的?][况且我这上面可是写你以前是写小说的,就写过一部关于煤气中毒的悬疑小说,那你岂不是对这事很了解。]果然,每个人得到的信息都不一样。
我微不可查地看了眼方嘉然,他正盯着蓝云,眉头紧锁。
看来,我的信息在何笠手上。
[我写过那样的小说就是我杀的维夏吗?
那喜欢看变态杀人电影的人岂不是都是杀人犯?]何笠不急不忙回怼蓝云。
我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他们扯嘴皮子。
我问:[你说你不是凶手,需要证据。]他望向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因为我曾经救过她。]此话一出,方嘉然诧异,蓝云反复翻悼亡词,确认自己有没有看漏什么。
而我,是不解。
不解何笠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还没出现的信息。
他救维夏,是在五年前,那时维夏17岁。
维夏第一任养父母因车祸去世,她被转继给了养父母那喜欢赌博的亲戚张顺。
张顺以维夏未成年为由霸占着养父母留给她的财产,张顺有许多不良嗜好,还对维夏进行谩骂殴打,维夏过得很不好,曾经想过跳湖自杀。
但在跳湖前被路过的何笠救下。
可是……[那你认为谁是凶手?]方嘉然的提问打断了我的回忆。
何笠将目光缓慢转向我,我看见他眼里倒影着的自己有些慌乱。
果不其然,他说。
[凶手,是你,盛月。]胡说八道!
我在心里咆哮,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会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我用指甲深深掐了掐自己,痛感使我淡定下来。
[凭什么这样说。]何笠讽刺一笑。
[在进入三彩孤儿院前,你父亲家暴,你母亲逃走却没带上你,你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好就能获得爱与尊重,可是换来的仍旧是无尽责骂,于是你心怀恨意杀了你父亲。][而你杀你父亲的方法,就是趁你父亲熟睡打开了煤气,关掉了屋内所有通风门窗!]我死瞧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心坠入千里冰窟。
杀害我父亲的事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明明都快烂在岁月里了,却在这古怪的找凶游戏里被托盘而出。
果真是怪力乱神不可违。
我该如何辩解?
又该如何掩盖?
就在我被打个不知所措时,我听见了蓝云疼得[嘶]了一声。
不对!
我又不是凶手,我为什么要掩饰。
我只需要陈述我的实情即可。
[我承认,我杀了我父亲,但那是被逼无奈!
你也知道,他是个人渣,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但我进入三彩孤儿院后,小夏关心我,照顾我,待我很好,就算她被领养后也一直主动联系我,帮助我。
这样掏心掏肺对我好的人,我有什么动机杀害她?][要说我除了那混蛋父亲,最恨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我快速擒住蓝云的眸色,冷冽道:[是吧,蓝云。]蓝云不自觉耸动着肩膀,好似我抓住了她命脉般颤抖。
[确实。]方嘉然的声音响起。
[我得到的信息是蓝云曾经在三彩孤儿院结合其他人长期霸凌小夏和盛月。]何笠提问:[为什么霸凌?]我苦笑回答:[因为我和小夏不与她们同流合污。][同流合污?][孤儿院为什么不制止霸凌的行为?]方嘉然叹气:[三彩孤儿院虽然收留很多孩童,但也贩卖孩童。
蓝云趋炎附势,油嘴滑舌与上面的人交好,上面的人也利用蓝云的霸凌达到控制别人的目的。][当初蓝云想收小夏为跟班,但小夏拒绝了,蓝云看不惯小夏自命清高的样子,更看不惯盛月和小夏抱团取暖,所以霸凌了她们。]众人听完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那时尚可称为小孩子的人能有如此大的恶意。
[所以蓝云,是不是你害死的小夏?]她见我追问,气急败坏:[我是霸凌过你们,但我如果想杀她,为什么就不想杀你?!]这话虽然恶毒,也并非没有道理。
我沉默了,大家都沉默了。
大家的沉默是觉得事态发展到这,一点眉目都没有。
而我的沉默是方嘉然。
我们的信息多少都对我们有所威胁,但为什么就唯独他的我一点能分析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不是维夏觉得他不是凶手?
不会。
他既然在这,就一定有嫌疑。
那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此刻,禁婆声起。
第一份悼亡词阅读结束,开启第二份悼亡词阅读。
你们还有一小时,一小时后未找出凶手,也都得陪葬。
什么?
还有时间限制?!
蓝云就算负伤,也首先开骂:[你个老不死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有时间限制啊!]禁婆笑笑:你们没问啊。
[靠!
你信不信我以后去阎王那用我的下一世十年寿命换你魂飞魄散!]之后无论蓝云再说些什么话,禁婆都不再吱声。
方嘉然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快看吧,看完我们请求开启第三份悼亡词阅读。]方嘉然说得对,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翻开第一页,写的是。
曼陀罗,香味致幻。
维夏患有臆想症,所吃药物与曼陀罗香味相混,致幻效果加倍。
曼陀罗。
我知道我遗漏什么了!
我记得,方嘉然在小夏去世前一天,送了她曼陀罗。
而且第一份悼亡词提到,于念也喜欢曼陀罗。
原来给的信息是这个。
我赶忙翻下一页,不出所料,还是关于方嘉然的事。
怪不得何笠要在上一局自爆,原来是想在那局把自己摘干净。
呵,愚蠢,怎么可能。
我嘲弄看了眼何笠,思绪回到悼亡词上。
上面说于念和方嘉然出去游玩逛街,那天节假日人多,车流量也多,维夏兼职发传单,在方嘉然过街去给于念买东西时追着于念发传单。
于念着急,想要过街找方嘉然摆脱维夏。
突然一辆车冲过来,狠狠撞向了于念。
那天,方嘉然记得很清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隐含的原来是这层意思。
我继续往下看,最后一页写着:盛开的曼陀罗,我要你欢送她入黄泉。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的,这几个字扭曲,缠绕,又分开,个个往外浸着血水。
一点一点,慢慢滴落在我身上。
最后,这几个字组成个嫣红恐怖的笑脸,是维夏!
她把嘴撕裂成诡异至极的弧度,目不转睛对着我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