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告示贴到了落桑县。
上面说皇上头疾未愈,往往彻夜难眠,愿以万金请调香师入宫制香。
众人疑惑为什么头痛不请名医,反而找什么调香师。
告示的末尾还有一句令围观者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必以明珠换珍珠。”
这是刘思写给我看的。
他愿意给我位份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
诺儿一定也更喜欢在野外闻花香,而非待在祠堂角落里。
与此同时,落桑县挤满了押运队伍。
马夫打探到,那是运往安王领地的盔甲和刀剑。
民间亦冒出传言,说刘思不过是洗脚婢之子,地位低下,不受先皇喜爱。
安王才是先皇最属意的儿子,当年被废,是遭人陷害。
甚至有人直接说是刘思设局让安王和太子两败俱伤,反正废太子已投湖,死无对证。
回首往事,刘思的确是极聪慧的人。
他的聪明不仅体现在洞察时局,更在于他知道怎样让别人对他死心塌地。
安王的谋臣只与刘思有过数面之缘,却甘愿为他挑拨安王和太子的关系。
从前我对他的一往情深,又何尝不是他利用我的手段呢?
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相信的真心,也只有阿娘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早早就到香膏铺子对面的茶楼等待。
猎户带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出现,她背对我,头戴最时兴的鎏金簪,乌发如云。
我失望地放下茶杯,她不是阿娘。
阿娘瘦极了,能做鼓上舞,
而且当年被发卖时,她已两鬓斑白。
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么可能是一头黑发呢?
猎户四处张望在寻我,我拄着拐杖,吃力地穿过大街。
“哎,就是那个小兄弟!”
一看到我,猎户就兴奋地将他夫人掰过来。
我客气地笑笑,打算胡乱编造几句有关自己身世的话。
夫人转过头时,我心脏没来由地抽动起来。
虽然她脸庞不及以前清瘦立体,可五官却是不会变的。
更何况,她耳边还有一道斜长的疤,那是她护着我时,被沈冰划伤的。
或许我与阿娘分离时太小,所以她没认出我,只笑盈盈地说:
“这位小兄弟好生俊秀呀。”
再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语气,自然大方颇有气度。
看来阿娘这些年过得不错。
我情不自禁地牵起她的手,眼中泪如雨下。
猎户怪异而恼怒地瞪我一眼。
我赶紧拔下发簪,证明自己是个女子。
“娘,我是阿凝啊。”
阿娘看了好一会才将我认出,后抱头痛哭,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
“我听肖鹰说皇上要找调香师进宫,正准备去揭榜呢。”
叫肖鹰的猎户憨厚地点头:
“是啊,夫人一直想找机会进宫看女儿,没想到竟有这么巧的事。”
说罢,也用手背抹眼泪。
我们在客栈的包间待了一整天,诉说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当年阿娘被卖给邻县的地主,受尽虐待。
后来趁机逃出府,碰上了下山卖猎获的肖鹰叔叔。
肖鹰叔叔从家丁手中救下阿娘,将她带回山上。
“这些年我做香膏赚了点钱,加上你肖鹰叔叔对我还算体贴,所以就发福了。”
阿娘语气带着歉疚,仿佛在我的苦难衬托之下,她的幸福是一种罪过。
“娘,你过得好才真正让我释怀。”
“不然,老天对我们母女也太不公平了。”
我和阿娘同时看向被绿布包裹的骨灰,默默垂泪。
肖鹰叔叔则义愤填膺,他大骂刘思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阿凝,你和我们上山吧,反正屋子够多。”
“别再管那个狗皇帝,他活该头疼死。”